存在，有了邊界感

  傍晚的光是溫柔的，沒有灼人的鋒芒，只有一點點暖意，從天邊慢慢地往下墜。

  我踩在沙子上，白色的裙擺垂到小腿，隨著風輕輕地擺動。每一步，裙邊都像不經意的碰觸，在腿上掃出一絲溫度，然後很快又被空氣帶走。那種感覺不強烈，卻讓我走得越來越慢，彷彿每走一步，身體都記起一點什麼。

  我沒有刻意看海，也沒有特別想拍照。只是站著，讓空氣穿過我，讓時間不聲不響地停留在這一刻。

  空氣有點調皮，不斷地掀起裙角，貼著皮膚劃過，然後又收回去，好像在確認什麼，又像是帶著點試探。我站在那裡，一動不動，卻覺得身體某些地方在悄悄回應。不是誰告訴我的，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知覺，像空氣裡突然有了線索，像身體裡藏著話，只是還沒說出口。

  我沒說話，也不打算說。

  海邊的光線漸漸變得柔和了，像一層奶白色的霧氣，把所有稜角都磨平。我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，像是另一個我，在海邊靜靜地走著，沒有人喊她，也沒有人認出她，可她好像終於活過來了。

  我坐下來，裙擺有一部分沾了濕沙，涼涼的。空氣還是在流動，但我已經不覺得冷了。身體很自然地往前傾，像是和這片沙地，這段傍晚，有某種默契。沒有人逼我表達什麼，也沒有人來定義我此刻的模樣——連我自己，也不急著給這一刻一個答案。

  我低頭看著自己，裙子很普通，鞋子也不特別，可我知道，在這件柔軟的布料之下，有些細節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。不是劇烈的轉變，只是那種，你自己最清楚的、他人永遠不會注意到的小小不同。

  有時候我也會問：如果這一切別人看不見，那還算數嗎？

  可現在我不問了。

  我覺得算數。因為我感受到了。

  空氣還在流動。它沒問我是誰，也沒問我想成為誰。它只是一次次掀起裙角，讓我知道，某些細微的痕跡，它看見了。某種新的柔軟，它理解。

  我不是來尋找確認的。

  我只是來，讓身體透透氣，讓那些悄悄長出來的部分，有機會和自然打個照面。

  然後，我會帶著這段靜靜發生的時光，默默地回去，像什麼都沒變過。可只有我自己知道，沙灘上那幾步走路的方式、裙角飛起來的角度、空氣碰到我頸側時我沒來得及收回的微笑，它們都在說：我已經不一樣了。